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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冷啊。这是我意识模糊前,唯一的念头。寒风像剔骨刀,从破败的窗框灌进来,卷着雪花,

洒在我早已失去知觉的身体上。这间废弃阁楼没有灯,

只有远处商业街巨型LED屏幕的光晕透进来一点,勉强勾勒出积灰家具的轮廓。

电视的声音断断续续飘上来,夹杂着电流的杂音。是沈述的声音,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,

带着经过麦克风放大后特有的磁性。“恭喜沈述先生,荣获本届金梧桐奖最佳男主角!

”掌声如潮。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,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慢慢僵硬的石头。

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去,吸入的却只有冰冷和尘埃。也好,这样也好。LED屏幕上,

映出他挺拔的身影,穿着量身定制的高定礼服,站在聚光灯下,万众瞩目。那张脸,

俊美得依旧令人心颤,只是眉眼间曾经属于少年的青涩张扬,

早已被岁月和名利场打磨成深沉的从容。“沈影帝,请问,在您拥有如此成就的今天,

有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人或事呢?”主持人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。镜头推近,

给他一个特写。他微微垂眸,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优越,随即抬眼,对着镜头笑了笑,

那笑容温柔得无懈可击,却像一根冰锥,精准地刺穿我早已麻木的心脏。“遗憾?

”他顿了顿,声音通过无数音响,回荡在寒冷的夜空中,也回荡在我即将停止跳动的耳膜里,

“大概是我的……初恋吧。”场下微微一静。他嘴角的弧度不变,甚至更温柔了些,

像在怀念一个久远而美好的梦:“她啊…早就死了。”早就死了。呵。意识像退潮般散去,

最后的感知,是身体被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搬动,放进一个冰冷的金属盒子。推进去的那一刻,

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,吞噬一切。也好。沈述,如你所愿。我死了。“砰!

”名贵古董花瓶砸在墙上,碎片四溅,与满地的玻璃碴、撕碎的剧本、掀翻的桌椅混在一起。

刚刚斩获影帝桂冠的男人,此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,胸膛剧烈起伏,双眼猩红,

再无半点镜头前的温文尔雅。“谁干的?!这他妈是谁干的!

”他一把揪过旁边瑟瑟发抖的助理的衣领,声音嘶哑,近乎咆哮,“说!那些信是谁寄的?!

每年一封!笔迹是她的!内容只有我知道!是谁!”助理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,

一个字也说不出。五年。从那个叫林晚的女人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后,沈述就变了。

表面上看,他一路高歌猛进,拿下影帝,站上顶峰。可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,

每年到了那个特定的日子,他都会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。熟悉的笔迹,寥寥数语,

却像最恶毒的诅咒,也是唯一的氧气,吊着他,也折磨着他。他靠着这些信,一边恨着,

一边又病态地证明着她还活着,活在他不知道的角落,看着他。可现在,

电视上那句轻描淡写的“早就死了”,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,抽碎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。

“沈…沈先生…”另一个年轻助理连滚带爬地冲进来,手里死死攥着一部手机,

脸上是全然的恐惧和难以置信,“找…找到了…”沈述一把夺过手机。屏幕上,

是一张放大的照片。背景是殡仪馆肃穆的白色,一个女人安静地躺在那里,面容苍白,

却依旧能清晰辨认出那深刻的轮廓——属于林晚的轮廓。死因:长期营养不良,器官衰竭。

发现地点:城西废弃区某阁楼。死亡时间:约四十八小时前。每一个字,都像烧红的烙铁,

烫在他的视网膜上。“林小姐的遗体……已经在……在火化了……”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
沈述猛地抬头,那眼神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,那里面是空的,

是彻底碎裂后的疯狂和毁灭。他像箭一样冲了出去,撞开了所有试图阻拦他的人。

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。一个穿着价值不菲、却沾满污渍和碎屑礼服的男人,

像疯子一样冲进来,双目赤红,嘶吼着一个名字:“林晚!林晚!”他无视一切规则和阻拦,

凭着直觉和一股可怕的蛮力,冲向那个刚刚结束程序、尚未冷却的火化间。“先生!

不能进去!危险!”“拦住他!”晚了。

沈述一眼就看到了传送带上那个刚刚出来的、还散发着灼人热气的暗红色骨灰盒。

旁边放着的工作人员记录单上,名字一栏,清晰地写着:林晚。
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他踉跄着扑过去,甚至忘了烫,徒手就去扒那滚烫的盖子,

手指瞬间被烫出嗤嗤的声响,留下鲜红的印记,他却毫无所觉,“假的!都是假的!林晚!

你出来!”盖子被他用蛮力掀开,里面是尚有余温的、灰白色的骨殖和碎块。

现实以最残酷的方式,砸在他眼前。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猛地跪倒在滚烫的地面,

佝偻下挺拔的脊背,双手死死抓住那个骨灰盒边缘,烫伤的皮肉粘在上面,发出焦糊的气味。

“不可能……”他重复着,声音支离破碎,带着血沫般的哽咽,

“我明明……每年都收到她寄的信……”他收到信。每年一封。笔迹是她的。

内容只有他们知道。她怎么可能……早在五年前,就和他分手的那一刻,

就已经在他的世界里“死了”?那这些信……是谁?

那个在他功成名就、站在云端接受万众欢呼时,

被他轻描淡写一句“早就死了”钉在耻辱柱上的女人,原来真的死了。死在他看不见的角落,

死得无声无息,死得……如此不堪。长期营养不良。器官衰竭。废弃阁楼。每一个词,

都像一把钝刀,在他心口反复切割。他以为的报复,他以为的洒脱,

他以为的早已放下……原来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。他跪在那里,

对着那盒尚有余温的骨灰,像个迷失在暴风雪中的孩子,

发出一声困兽般绝望的、低哑的哀鸣。“林晚……”没有回应。

只有火化炉运作后残留的嗡鸣,和空气中弥漫的、皮肉烧焦与尘埃混合的,死亡的气息。

他来了。可惜太晚了。她等了他五年,在绝望和贫穷里,一点点耗尽了生命。而他,

在灯红酒绿和虚与委蛇中,用一句谎言,亲手为她的人生画上了句号。早就死了。原来,

是一句谶语。冰冷的骨灰盒,烫伤的手,碎裂的骄傲,和再也无法弥补的永诀。这就是结局。

他亲手铸就的。沈述的指尖还粘在滚烫的骨灰盒边缘,

皮肉焦糊的气味混合着焚化间特有的、冰冷的尘埃气息,钻进他的鼻腔,扼住他的呼吸。

他跪在那里,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,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

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即将爆裂。“林晚……”他又低唤了一声,

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带着血沫的腥气。没有回应。永远不会有回应了。

工作人员试图上前将他拉开,却被他周身散发的、濒死野兽般的绝望气息逼退。他猛地抬头,

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送来消息、此刻正抖如筛糠的年轻助理。

“信……”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,“那些信……是谁?!”助理吓得几乎瘫软,

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助理壮着胆子,声音发颤:“沈先生,我们查过……邮寄地址都是假的,

汇款账户是海外空壳公司……根本查不到源头……”“查不到?”沈述低低地笑起来,

笑声比哭还难听,充满了自嘲和毁灭欲,“五年……我像个傻子一样,

被这些信吊着……我以为是她在某个角落看着我,恨着我,

或者……还念着我一点点……”他以为那是她别扭的报复,是她不肯低头的骄傲。

他甚至曾对着那些信,想象过她写信时的表情,是冷漠的,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?

他靠着这些想象,支撑着日益膨胀的恨意和……不曾真正熄灭的、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念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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